工银安盛人寿保险有限公司 李进
发布时间：2018-07-11
一、保险资产负债管理监管规则及其框架
2018年3月，监管正式发布《保险资产负债管理监管规则（1－5号）》，确定了资产负债管理的主干技术标准共五项监管规则，正式启动资产负债管理制度体系的全行业试运行。监管规则考虑到当前保险业资产负债管理模式和特点、可承担投资风险水平和实际情况的差距，深入查找管理难点和痛点、对症下药，在借鉴国内外优秀资产负债管理实践经验的基础上，设置覆盖量化评估和能力评估的全面评价体系，强调资产和负债两端的联动机制。促进保险公司在风险偏好和其他约束条件下，持续对资产和负债的相关策略进行制订、执行、监控和完善。
保险资产负债管理监管规则以资产负债管理监管暂行办法为统领，下设两个支柱，一个是量化的评估，一个是能力的评估。定量规则包括四个方面，包括基本信息、期限机构匹配、成本收益匹配、现金流匹配。定性规则包括五个方面分别是基础与环境、流程与控制、模型与工具、绩效考核、资产负债管理报告。通过压力测试等技术手段，最终得出综合评级结果。监管将根据此评估结果，对保险公司实行产品政策、资金运用政策等分类监管措施。
资产负债管理监管的推出将对保险公司经营管理带来巨大的影响，而资产配置管理是保险公司实施资产负债管理的主要抓手，本文将基于国内外资产负债管理实施经验，探讨资产负债管理监管规则对保险资金运用可能带来的影响。
二、资产负债管理监管规则对保险资金运用的影响
从此次监管规则定性要求和定量评估来看，如何使公司整体经营需求传导到账户管理、资产配置和委托投资流程是此次监管规则主要着力点。对将来保险行业资金运用带来以下影响：
（一）促使保险资金运用理念变化
通过实施此次资产负债管理规则，将促使保险公司从过往的以投资收益为导向的资金运用管理理念过渡到以公司经营结果为导向的资金运用管理理念。保险资金运用具有期限长、负债复杂等特殊性，而在过往实际操作中保险资金运用与保险负债管理仅往往通过投资收益率连接,保险负债的特殊性和资金要求的需求难以有效互相反馈，加之相关部门职责划分不清晰，导致资产管理和负债管理的割裂。本次规则中对资产配置管理要求的提升是这一理念转化的主要抓手，查补资产负债管理中的管理真空地带，进一步明确了资产负债管理治理结构，强化董事会、专委会、执委会、秘书处等在资负管理中的职能，例如董事会应当审批资产配置政策包括资产战略配置规划和年度资产配置计划，董事会应当审批对公司资产负债匹配状况可能造成重大影响的产品。设立资产负债管理秘书处将原先资产负债管理中职责的灰色地带落实到人。通过将资产配置管理前置到业务规划、产品策略、分红策略等业务决策过程中，提升资产负债决策的相互制约，更多地兼顾负债端、现金流匹配、偿付能力水平，以及资产波动对公司主要经营及财务指标带来的影响，进一步帮助保险公司制定和实施可持续、支持业务发展的保险资金运用策略。
（二）提升战略资产配置的定位和应用水平
保险资金运用近年来已形成了包括战略资产配置、年度资产配置、战术资产配置、动态再平衡等流程的管理体系。本次监管规则对战略资产配置流程和其应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将进一步促进各公司提升战略资产配置在资产负债管理中的定位和应用，有助于发挥战略资产配置连接资产和负债的桥梁作用，提升资金运用效率。从国际经验来看，保险公司战略资产配置管理体系和管理能力是保险公司资产负债管理的核心竞争力之一。
战略资产配置是保险公司根据自身风险偏好、经营目标，制定的长期稳定资产配置方案。从本质上讲，战略资产配置是资金运用和负债管理之间的桥梁。资产负债管理应始于产品开发，国内外较为成熟资产负债管理体系里，一般都会在产品开发过程中需要对重大产品进行资产负债管理分析，评估现有资产配置方案是否支持该产品、对应的资产负债错配风险、流动性风险等。设想如果开发一个20年期交的终身寿险时，使用基于当前市场的短期资产配置方案，其未来不确定可想而知。因此，战略资产配置是将资金运用融入产品开发流程的最好工具。
战略资产配置同时也是资金运用的基准。一定程度上讲，保险公司通过战略资产配置将保险公司负债端对资金运用的需求和限制翻译成了纯投资的语言。因此，保险公司战略资产配置是保险公司对资金运用的投资指令（investment mandate）中最重要的部分。资金运用过程中，资金管理人可以在战略资产配置的指导和限制下，集中精力关注在资产端。通过战略资产配置这一桥梁，保险公司今后能更加有针对性的评估资金运用的效率。实际资金运用结果与战略资产配置之间的alpha，才是资金管理人为公司创造的价值，而非投资收益本身。
（三）优化战略资产配置制定方法和模型工具
设定和执行合理的战略资产配置不但可以帮助保险公司明确自身业务经营对资金运用需求、约束，优化公司风险收益，也是公司防范高负债成本传导至资金运用风险的有效防范手段。因此，本次资产负债管理监管规定对战略资产配置制定方法和相应的模型工具方面提出了明确的要求。
从定性资产负债管理能力评估标准中，不难看出制定战略资产配置关键在于需要保险公司在明确自身经营对资金运用的目标和限制后，优化公司整体风险收益之间的关系。虽然保险公司战略资产配置的优化目标和基金等非保险金融资管行业所使用的资产组合优化方法一致，但在具体方法论上，资产组合优化方法论和模型与适合保险公司战略资产配置的方法论和模型仍有较大差别。
主要差别包括：1）优化目标不一致。资产组合优化方法中一般所使用的收益指标是组合投资收益率，风险指标一般为组合投资收益率的某一风险计量指标，如波动率、VaR、cVaR等。而保险公司战略资产配置需要优化的是结合公司资产和负债的整体收益和风险暴露。如收益目标会采用未来对股东可分配利率现值（PV of Distributable Earning），而非投资收益。考虑负债后，通过资产组合优化模型得出的最优配置方案可能就不再是公司最优的配置方案。比如保险公司的投连产品主要是客户承担投资风险，而传统产品则是由公司承担投资风险。当传统产品的资产组合亏损1%时，保险公司的亏损也是1%，而当投连产品的资产组合亏损1%时，保险公司的亏损远小于1%。可见，同样的资产配置方案结合这两类不同的产品后对公司的风险收益暴露将完全不同。因此，如果使用组合优化模型为保险公司设定战略资产配置的话，需进一步结合负债产品谨慎评估其有效性。2）保险公司制定长期战略资产配置需全面考虑保险公司所面临的各种限制。监管要求的限制至少包括：对公司资产负债管理的总体目标与策略；风险偏好、容忍度与限额；偿付能力要求；客户行为与负债成本；现金流及流动性要求；会计分类；合规性要求等。虽然组合优化模型可以通过设置各类资产配置限额将一些合规性要求和风险限额考虑在内，但因无法全面反映负债端的信息，而不能将公司整体偿付能力、流行性风险等限制条件考虑在内。3）组合优化模型忽略了产品隐含保证权、分红机制、结算利率机制以及客户行为等资产负债的互动机制。比如在为分红产品线制定战略资产配置时，由于保险公司通过分红机制与客户共享一部分收益和风险，因此，从产品形态上讲，分红产品较传统产品更具有配置权益类资产的空间。而客户对于分红率和整体收益率的合理预期是分红产品权益配置比例的主要决定因素之一。即使对同样一款分红产品，客户预期收益率不同，权益配置比例也会不一样。客户预期越高，反而可能导致权益配置的下降。
因此，从国内外较为成熟的实践来看，资产负债相关度较高的保险公司（多为寿险公司）较多采用动态财务分析（dynamic financial analysis）方法，通过预测不同资产配置方案在未来可能发生的市场情境下的表现，对客户收益、产品现金流等负债端的影响，综合评估资产配置方案对公司财务报表以及偿付能力状况的影响。虽然通过动态财务分析模型制定战略资产配置可以满足监管定性能力评估中相关要求，但从技术要求来讲，动态财务分析较其方法更为复杂。从资产负债管理监管规则的评分权重来看，是否能够使用有效的资产负债管理模型并应用其来制定战略资产配置将是区分公司资产负债管理能力的重要因素，因此相信在资产负债管理监管规定实施后，保险公司将不断加强自身战略资产配置的技术与模型。
（四）强化期限、成本收益、现金流匹配的量化管理
本监管规则的量化评估体系从期限匹配、成本收益匹配、现金流匹配多维度对公司资产负债管理结果以及资产负债错配风险进行定量评估。
从期限匹配风险角度来看，保险公司不但要做好账户管理，做到资产负债总量上的匹配、尽可能地匹配资产和负债的久期,还要考虑资产负债性质错配风险和关键期限现金流错配风险。虽然保险负债长期限的特点允许保险资金运用可以配置一定量的长期股权或不动产投资，但是类似中短存续等期限较短且具有固守性质的保险负债并不匹配长期股权或不动产投资。本次定量评估中的资产调整后久期缺口将有效识别出并惩罚此类资产负债性质错配。通过基点价值变动率指标，督促保险公司在管理资产负债久期缺口的同时，仍需关注资产负债各期限现金流匹配度或关键期限久期缺口，以防止出现总体久期匹配而现金流错配的风险。例如，假设某家公司仅销售10年期类固收类负债产品,对应的资产组合中仅一半投资于固收类资产。如果将那些固收类资产投资于20年债券，则达到资产负债久期匹配。但实际效果是使用20年的资产匹配10年的负债，反而增加了资产负债错配风险，当然这种错配会被基点价值变动率对应的压力测试识别出。
从成本收益角度来看，本次定量评估中，不但分账户评估投资收益率是否满足负债成本，还评估偿付能力及风险调整后投资收益率。对于利润来源单一且主要集中在利差的中短存续期产品，公司更要确保在单一产品层面上，实际投资收益足以覆盖其资金成本，以防止出现类似庞氏骗局的产品策略。同时，定量评估体系还对于保险公司未来三年业务规划下的利差损进行各类资产端和负债端压力测试，以评估公司业务规划中的资产负债错配风险。平衡和管理资产组合收益、资产端风险、负债成本及偿付能力消耗是管理好成本收益评估的关键。
从流动性角度来看，众所周知,保险负债期限长，可以配置长期限非流动资产，流动性溢价是不少保险公司保险资金运用中的一大投资收益来源。但从国际上的案例来看，大多数问题保险公司恰恰是因为突发的流动性风险问题而倒闭。定量评估中，通过现金流匹配压力测试的各种技术手段，评估保险公司如果出现流动性风险事件，资产组合中可快速变现的资产是否足以应对。保险公司必须在流动性风险可控的前提下，通过承担流动性风险，获取额外的流动性风险溢价。
资产负债管理定量规则全方位地帮助监管评估及预警保险公司的资产负债错配风险。也可以通过资产负债管理监管量化评估体系，引导保险公司根据自身经营特点、管理能力和风险承受能力，主动优化资金运用风险暴露，降低资产负债错配风险，提升公司风险调整后的收益。
三、结语
当前保险行业进入新时代，面临前所未有的良好外部环境，同时面对严峻的风险挑战，资产负债管理监管规则的实施将有助于引导保险公司把服务保险主业作为其资金运用的发展目标，坚持服务保险主业，促进保险公司强化资产管理理念，提升资产负债管理和大类资产配置能力，全面提升保险行业的资产负债管理能力和资金运用效率。